江城假药阻截战纪实——警惕：有“药效”的假药更可怕

2013/5/22 9:24:54作者：李科 张文娟　摘自：中国警察网　编辑：王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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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东，中国“最大最美”的边境城市。

　　因沿江、沿海、沿边，且江河密布，又被称作“江城”，中国十大宜居小城之一。

　　在这里，“慢活”的人们栖水而居，怡然自得。

　　如果不是媒体涌入，可能很少有人知道，就在这两年，也曾有黑暗龌龊的罪恶企图悄悄浑水潜入“江城”——却尚在途中，就被一双如炬火眼照出原形，成功阻截在外。

　　然而，怎样深挖恶源、涤尽污径？

　　江城公安背负着更为重大的使命。

　　一场看起来并不“硝烟弥漫”的战争，正在无声无息地紧张展开……

　　怪：村民买不到“好使”的药了

　　姜某某，56岁，辽宁省丹东凤城市蓝旗镇广胜村卫生所执业医师，经营着全村唯一一家药店。

　　2012年5月，他碰到了一个“怪人”。

　　此人岁数不年轻，挎着一个方包，来到卫生所，操外地口音问他：“要药吗？送你一条‘骨友丸’，10瓶，试试卖得好不好，不收钱。”

　　平时，姜某某基本都是从较为知名的医药公司直接配货，却很少有大医药公司的销售人员到小村里上门推销，更别提还免费试卖活动了。

　　起初，基本的职业本能让他有些心存疑惑：“你是哪个药厂的？”

　　“山东省济宁市慈惠药业有限公司。这些药你可以卖12块钱一瓶，订货的话只要10块钱，每瓶你能赚2块钱。”来人说着，把一套药监、工商等部门发的一套资质证件往柜台上顺势一扔。

　　姜某某一看，好家伙，证件齐全。拿起药盒仔细检查，上面清晰印着“国药准字”，灯光下镭射防伪标识闪着微光。他舒了口气，暗地责怪自己是不是太“小心”了。

　　来人留下一张名片，就走了。

　　从名片得知，原来这个并未自我介绍的人，叫“岳某某”。

　　不过奇怪的是，名片只印着手机号，并没有按常规留下医药公司的座机号。

　　很快，试用的药全卖光了。

　　“药可好使了！三天就不疼了！”丹东临海，湿气重，患风湿骨关节病的人多，有老百姓来找姜某某，点名还要买这种“骨友丸”。

　　可是他们再也买不到了。

　　两个月后，姜某某思虑着想进货，按照“岳某某”留下的手机号码拨过去好几次，总是关机。

　　而另一边，一名叫盛某某的当地中学退休教师，却突然发现，自家人吃了骨友丸，突然开始视线模糊，骨头更“脆”了，一不小心就骨折……
追：循“唯一线索”，邮来一包“口香糖”

　　时间倒退至2011年夏天，丹东东港市公安局食品药品侦查大队刚刚成立不久。

　　大队民警王德承在配合药监部门在辖区例行检查时，和“骨友丸”打了初次照面。

　　在十字街供销社大药店，王德承发现药店新进了骨友丸、肺痨康丸，胃快客丸和妇金乐丸，每一样都印有“国药准字”批号。

　　到底是不是真药呢？

　　王德承立马请教身边的“专家”、东港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副局长谭云龙。“假药比真药有（研究）价值”，从来为假药“痴狂”的谭云龙，不放过任何一个测假机会。

　　看包装，铝塑板、说明书还算“正常”。

　　可倒出药丸一看，大小不一，本来应为圆珠状的丸子还有不平整的凸起处。

　　在一篇名为《揭开假药的美丽面纱》的论文中，他写道：“丸要求必须大小均匀……”。

　　谭云龙暗自激动，给王德承递了个眼色。

　　“发票拿我看看。还记得卖药给你时候的情况吗？”王德承心照不宣地问。

　　老板回想半天，蹙眉说：“那人没给俺开发票，也没留座机号，这么久了，长啥样也不记得了。”

　　药监局执法人员立即通过内部数据平台查，发现这种“骨友丸”没有登记备案。发函到山东省济宁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查询，该辖区也根本没有此药品生产企业—山东省济宁市慈惠药业有限公司。

　　“假药！”东港市食品药品侦查大队大队长邵奎德听到结果后血脉喷张，立即组织立案侦查。在他看来，东港历来并非假药制售重灾区，可是假药却关乎民生切身利益，必须遏制在萌发状态。

　　民警开展了大量排查工作，因时隔太久，跟“岳某某”打过交道的乡镇药店工作人员，提供不出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唯一线索”就是嫌疑人留下的手机号码。拨打过去，总是“关机”。

　　侦查一度陷入僵局。

　　难道嫌疑人听到风声逃走了？事后才知，原来是当地查得紧，嫌疑人作案更隐蔽了。

　　突然有一天，民警意外接到一个电话，正是这个熟悉的号码反拨过来的。

　　侦查员急中生智，赶紧顺势向对方“订”了一条骨友丸，货到付款。

　　不久后，山东省临沂市果然邮来一个包裹，打开看就是“骨友丸”。

　　不过，快递单“物品”一栏，赫然填写着“口香糖”。

存放药品的仓库。
查：老窝捉“狐”，假药案值500万元销10省

　　嫌疑人的“老窝”原来在山东省临沂市？

　　临沂云集了五六百家物流公司，被称为“物流之都”。

　　东港民警直扑临沂，却简直是大海捞针！

　　“岳某某”反侦查能力强，与民警只联系过一次的手机号码，只负责对外联系销售假药业务，平时处于关机状态。

　　绑定银行账户的6个身份证，竟没有一个是真的！

　　邵奎德解释称，以前可以用一代身份证在银行绑定账户，银行只在形式上识别，查验不了身份证真假，让不法分子钻了空子。不过，自从今年1月1日起停用一代身份证，这个漏洞算是堵上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摸排，民警仔细分析“有用的”快递单就有4000多张，终于抓住“狐狸尾巴”——嫌疑人经常出没于临沂市兰山区的邮政物流公司和圆通物流公司办公点。

　　2012年11月8日，守株待“狐”多时的民警，在物流货运站内，将前来取货的嫌疑人当即抓捕！

　　民警从嫌疑人租住的库房内，当场查获骨友丸等八种假药60余件，约6000余瓶，58.3万粒，案值500万元。扣押的假药品种、数量在东港市可谓史无前例！

　　查获的假药除之前已掌握的4种外，还有哮喘康胶囊、骨痛宁胶囊、息喘宁丸和骨痛康丸。药盒上标注的厂家“黑龙江省宏达药业有限公司”、“黑龙江省康源药业有限公司”，均为虚构！

　　2012年5月5日，有人还在“百度知道”发帖问：“黑龙江省宏达药业有限公司骨痛宁胶囊湘潭哪里买？”有人回帖。

　　可见嫌疑人销售的假药已经有一定“知名度”，造成了一定“影响”。

　　据嫌疑人交代，其真名叫张某某。事实上，在丹东东港市，“药”还没来得及真正卖出去，就“折”了。

　　其销售的假药共销往十余个省，其中湖南、湖北、江西、吉林等省较多。

银行交易记录。
惊：保健品厂家生产“假药”藏猫腻

　　首战告捷！

　　案情上报后，公安部认为，案件侦查并没有结束。

　　今年2月，公安部针对此案件，向全国公安机关发出了开展集群战役打击行动的号令，并联合国家药品食品监督管理局，将此案列为挂牌督办案件，要求追根溯源，彻底铲除这一制售假药的黑色网络！

　　通过深挖扩线，警方已将为张某某提供药品原材料和包材的窝点查明。此外，得知张廷需加工假药的厂家在河南省郑州市。根据公安部集群战役要求，最后一项工作就是加强跨区域警务合作，铲掉该窝点。

　　今年正月十六过后，短短24天，东港食药侦专案组就赶赴郑州两次！

　　第一次，摸清该工厂地处偏僻的黄河风景区，四周为密林包围，没有居民区。

　　时值旅游淡季，游客很少，一有外人进入就很“打眼”。

　　夜间，黄河岸边漫天黄沙扑面而来，呛得人喘不过气来。更可怕的是，能见度只有几米。

　　“每天只吃干面包，感觉要被吹到黄河里去了！”民警回忆。

　　经过两天两夜苦苦蹲守，民警发现，该工厂只有门卫室亮着灯，厂里一片漆黑，大门日夜紧闭，可能没有生产。可里面生产什么不清楚，不敢贸然行动。

　　未免打草惊蛇，东港专案组暂时离开，请求最熟悉当地情况的郑州公安协查。

　　为了配合此次跨区域案件侦办，郑州公安大力配合。

　　第三天，就得到线索：“16号要出一批货”。专案组分析，“货”很可能就是假药。

　　这一次，东港专案组和郑州警方没有扑空！

　　推开生产车间大门时，大开眼界：

　　11个工人正在热火朝天地生产。

　　工人将随意比例的消炎痛、炎痛喜康、强的松药片搅拌成粉末状，添加粘合剂，和面一样和好，放入另一台机器，压成条状，切割成小段。

　　民警“从天而降”，看到假药已经做成了小丸，进入抛光、烘干程序。

　　“俺就做这东西。”工人有“经验”，也不说是做药。

　　“做保健品，手续在公司。”生产负责人程某某也回避是药。

　　为什么只承认是“保健品”？

　　“按目前有关规定，非药品冒充药品，按假药论处。可药品冒充非药品，不按假药论处！这是个漏洞！”辽宁省食品药品犯罪侦查总队机动支队队长王晓波进一步解释称，即便是保健品报批，也时有猫腻，往往等样本通过审批后，在大批量生产时却擅自加入西药成分，而一般有关行政主管部门不会对其日常监管，只要不举报，就不会查出来。

　　为什么擅自加西药成分？

　　“吃完马上见‘效’，比如降压‘药’，让人愿意买这种保健品。”王晓波说。

　　事实上，这间“艺东科贸有限公司”明明正在生产擅自配的“药”，注册的却是保健食品生产许可证，无任何生产药品的资质。

　　“如果不去深入研究，就被他拿出的相关证据糊弄过去了。但一较真，就露马脚了。”邵奎德感叹。

　　记者暗想：要是老百姓，买到从保健品生产厂家生产的“药”或含西药成分的“保健品”，要分辨真伪又谈何容易？

审讯嫌疑人张某某。
问：危害可怖，谁在纵容“纵火犯”？

　　在河南省濮阳市台前县，流传着这样一个“励志”故事：

　　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有两个会看病的“赤脚医生”，靠着祖传的“方子”，做出的药吃了有些效果。

　　八十年代，两人凭此发财，身家过亿，退出“江湖”，到北京搞房地产去了。

　　后来，“方子”在当地被广而流传。

　　很多家庭小作坊老婆孩子齐上阵“做药”，形成生产、销售、运输完整的产业链。张某某就是其一，拉拢女婿也参与进来。

　　张某某以前做汽车配件销售生意，觉得风吹日晒挣钱少，看见别人卖假药都发了，很眼红。

　　据他交代，“做药，一盒药连包装成本3块钱，卖出去10块钱”。干上这一行后，“随挣随花，因为总觉得被抓的那一天迟早会降临”。

　　近年来，随着国家管理力度加大，这些小作坊变得隐蔽起来，但并未真正消失。为了反侦查，他们采取分开经营模式，狡兔三窟。如果不深度经营，只能打击到一个点，并不能“斩草除根”。

　　可如果“方子”真的有效，为何执法部门要穷追不舍、严厉打击？

　　“这些看似有‘药效’的假药，其实比单纯添加淀粉的假药对人的危害更可怕！”谭云龙痛心地说，“关键在于正规药厂生产，有严格剂量要求，这些小作坊不懂医学，完全是‘凭感觉’随意搭配添加一些西药，而几乎所有西药本身就有一定副作用，添加比例不对，或几种药之间产生药物作用，治标不治本，而且长期服用，对人体危害特别大！”

　　例如，张某某生产“骨友丸”时添加了强的松，是一种激素类药，“长期大量服用诱发神经精神症状以及消化系统溃疡、骨质疏松、生长发育受抑制、并发和加重感染”。

　　添加的另一种西药消炎痛，“长期应用可导致角膜色素沉着及视网膜改变”——无怪乎盛某某的家人感到视力下降，骨头“脆”了！

　　而且这种药特别被要求慎用于儿童（有死亡案例）和老年患者（易发生毒性反应）……

　　“我从不让家里人吃，毕竟不是好东西。”张某某承认自己做假药“伤天害理”。

　　不法分子如此猖獗，谁在纵容他们“纵火”？

　　据张某某交代，他每次到医药公司，都是以“朋友是开药店的”为名，大批量购置药品，销售人员从来不问不管——而按照相关法规，从医药公司批发药品，需出示生产经营许可证等资质证明。

　　民警在调查走访中发现，郑州药材批发市场，就有很多小作坊，不法分子当场收购药品后就能在批发市场找到加工点粉碎。粉碎一吨，收费8千块钱。进行粗加工后，往饲料袋一装，直接拉走——有关部门为何不有效监管？

　　为张某某提供包材印刷的是济南市天桥区的一家小印刷公司。该区天桥底下，印刷产业形成气候。可印刷也属于特种行业，只有具备药厂手续、商标所有人授权才能印刷。

　　这些印刷公司不仅同样不问，反倒助纣为虐，帮不法分子出主意，从别的药店借来资质证明，仿造印刷，并主动提供包材设计服务。

　　最后是运输环节。

　　据了解，为张某某提供快递服务的临沂市邮政物流公司，既不需要任何手续，也不开箱检查，给钱就行。甚至只要“关系好了”，连封条都可以自己封上，“物品”一栏写上“化妆品”、“口香糖”等任意名称。用饲料袋装的假药就写上“饲料”，以蒙混过关。
思：“专业式打假”是大势所趋

　　至此，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浮出水面，铲除干净。

　　怎样才能进一步压缩假药犯罪空间？怎样在假药尚未对老百姓造成更大危害前，及时阻断恶源，为群众撑起一把绿色的保护伞？

　　丹东公安提供了一个可嘉的范本。

　　除了及时“亡羊补牢”，将上述每一个行政监管漏洞牢牢堵住，还应固化这次好的打击经验。

　　此役得胜，集群战役再次发挥关键优势。

　　而“专业队伍打假”的成效亦不可小觑。

　　据了解，丹东公安能够积极作为，得益于辽宁省公安机关率先成立了食药侦专业队伍，与食药监部门已经形成良好的合作机制。

　　专案组反映，地方食药监部门第一时间对药品真假的发现、查验，为公安机关“节约了宝贵时间”，迈出了关键性的第一步。

　　谭云龙也坦承，客观地看，仅仅依靠食药监队伍，往往无法达到震慑违法犯罪的目的。例如，依《中华人民共和国药品管理法》，对这种无证制售药品的，通常处违法所得二倍以上五倍以下的罚款了事。

　　此前，由于制售假成本低，犯罪风险低，利润空间大，屡查不绝。

　　“这次与公安机关专业打假队伍合作，打击有力，更加坚定了我们工作的信心。”他表示，“专业式打假”是大势所趋，各部门执法合作成效明显。

　　公安部经济犯罪侦查局有关负责同志带来一个让人欣慰的消息：“随着这两年各地公安机关陆续成立食药侦专业队伍，以后将取消‘专项’的说法，将为民打假变为公安机关常态工作，以实际行动更切实地维护老百姓切身利益。”

本文关键词：江城假药阻截战纪实—警惕：有“药效”的假药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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